郭橋去要債,旗開得勝，郭父郭母都高興萬分。聽說曹駿出了大力氣，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，郭母說：“哎呀，還是你們讀書人有本事,我去找了幾回,人家都不搭理我。”

曹駿說：“阿姨，那些人就是紙老虎,欺軟怕硬。欺負你們老人家不懂法律。”

“是啊,就是這樣。每次我去,都說是我們自己摔的，他沒得責任。”郭母說。

郭父的心情明顯也好了不少,他也下了床,穿著郭橋給他買的羽絨服，裹得嚴嚴實實的，坐在桌邊的椅子裏烤火，說：“好了,快去看你做的菜吧，小曹忙了一下午，該吃飯了。”

郭母拍了一下圍裙，笑著說：“誒，好，你們等哈兒，我馬上就做好菜可以吃飯了。”

郭父心情好，對郭橋說：“你幫我把抽屜的裏煙拿出來，我抽支煙。”

“爸，您不是不能抽煙嗎？”郭橋皺眉說。

郭父笑著說：“今天高興，想抽一根。小曹會抽煙嗎？”

曹駿說：“會。”不過平時也不怎麽抽，沒煙癮。

“陪叔叔抽一根？”郭父笑瞇瞇的。

曹駿點頭：“好。”

郭橋還是坐在桌邊不動，郭父看著兒子：“就一根。”

曹駿也含著笑看著他，郭橋只好不情不願地起身，去抽屜裏拿出一包煙來：“爸，您要少抽煙，您身體不好，以後煙酒都要戒掉了。”

郭父伸手抹了一把臉，笑道：“男人一生就這麽點樂趣，現在煙酒都不讓我沾了，那我以後還能幹嘛啊。”

郭橋說：“您沒事去跟人打打麻將，鬥鬥地主，消磨一下時光。”老年人動動腦子，還能預防老年癡呆呢。

郭父擺手：“我不打麻將，我打麻將又不厲害，那不是去送肥肉上門嗎。”

郭橋笑道：“多練習一下就會了。一塊錢一把，就算每把輸，一天也輸不了多少錢。”

郭父瞪著兒子：“我現在賺不到錢，你還讓我往外頭輸錢，你還真發財了？”

郭橋笑著將今天拿到的三萬塊錢拿出來，放到桌上：“爸，這個就給你放家裏頭花，明天我給你拿到銀行存起來，要用就去取。”

郭父看著那疊厚厚的錢，說：“給我們做啥子，你把錢拿去，我這裏還有錢呢。你上次在醫院給我存的錢沒有花完，還有點，都退回來了，我們留著花就夠了。這個錢是跟小曹借的吧，還給小曹好了。”

郭橋說：“他的錢我已經都還了。這個錢給你放銀行存起來，萬一要用，也好拿得出錢來。”

“不要，不要，我和你媽哪用得了那麽多錢。你要做事，還要買房子，正是要錢的時候，錢放在我這裏也沒得什麽用，你拿去就好。”郭父連忙說，當著曹駿的面，他不好跟兒子交底，在醫院花了八萬多塊，有兩萬是吳老板拿來的，郭橋存了七萬塊，出院的時候還退了差不多一萬塊，他們自己原本有一萬多，親戚朋友們來看病，陸陸續續也接了好幾千塊，所以到現在為止，他們手頭也還有三萬多塊錢。

郭父從郭橋手裏接過煙，抽出一根給了曹駿，又給自己拿了一根，然後問兒子：“火機呢？”

郭橋只得又起身去拿打火機，幾個男人都不抽煙，所以連打火機都沒有，郭父叼著煙，就著兒子打的火點燃了，深深地吸了一口，跟兒子說：“給小曹也點上。”

曹駿叼著煙看著郭橋，郭橋將火機扔給他：“自己點。”

曹駿笑了一下，打火。點煙，郭橋看兩個人都吞雲吐霧，也抽出一根來，從曹駿嘴上把煙拿過來，對著煙頭點燃了自己的煙。曹駿看著郭橋點煙的動作，突然就想起那個畫面，要是他和郭橋直接叼著煙點煙，這畫面該多麽美好，想到這裏，他都有點發硬，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，換了一下姿勢，讓自己盡量自然一些。

郭父看著兒子：“你怎麽也抽起來了？”

郭橋瞪著老爸：“我就不能抽？”

話沒說完，郭母就過來了，看見屋裏三個吞雲吐霧的男人，眉頭一豎：“老頭子，你怎麽又抽煙了？”

郭橋連忙說：“是爸爸自己要抽的，還叫了我們陪他抽。”

“趕緊給我滅了，要吃飯了，幺兒來幫我端菜。”郭母非常威嚴地說。

郭橋趕緊將煙給掐滅了，起身去了廚房。郭父笑呵呵地說：“今天心情好，叫小曹陪我抽根煙，讓我抽完吧，不然太浪費了。”

郭母說：“買煙的錢我都沒給你，你的煙從哪裏來的？”

郭父嘿嘿笑道：“別人給的。”

郭母伸出手：“煙呢？”

郭父乖乖地將煙放到桌子上，郭母抓了過去：“老頭子你身體不好，醫生說要戒煙戒酒，你又忘記了是吧？”

“沒忘。偶爾抽一下，不要緊的。”郭父嘿嘿笑道。

“你是不想要命了？以後再想抽，我就給你熏一屋子煙，讓你抽個夠。”郭母將煙揣自己兜裏，然後去廚房了，回頭來還朝曹駿解釋一下，“小曹你莫見怪啊，你叔叔跟個小孩子一樣，任性得很，要經常管。”

曹駿看著郭父和郭母，覺得他們的相處方式真有意思，不像他父母，從來都是彬彬有禮，兩口子之間常常都是請和謝謝掛在嘴邊的，雖然有禮，但卻顯得冷漠生分。

郭橋端著一大盆菜上桌來了：“我媽燉的兔肉，自己家裏養的兔子。”

郭橋家養了兔子，曹駿去後院看過了，修了一排兔舍，裏頭養著好幾十只兔子，以母兔和小兔為主，據說大的已經賣掉了不少。小兔子毛茸茸的，有的連眼睛都沒睜開，鉆在窩裏，擠在一團取暖，特別可愛。曹駿想到那些可愛的兔子成了自己盤中餐，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。

郭母又端了火盆過去，將竈膛裏未燃盡的柴火鏟到火盆裏，又端到桌子底下：“你們覺得冷不冷？我家裏沒得空調，只能烤火。”

曹駿連忙搖頭：“不冷。”

郭母笑著說：“你叔叔今年身體不好，所以要烤火，往年他都不烤火的。”

郭橋說：“我明天去給你們買一床電熱毯，晚上就不冷了。”

“用不到，我墊了好厚的棉被，又蓋的是新棉被，暖和得很，有時候你爸爸還嫌熱呢。”郭母趕緊說。

郭橋說：“爸爸白天在床上躺的時間長，會冷。媽，年貨都辦齊了沒有？”

郭母說：“還有些沒買。”

“你告訴我還有哪些，我明天上街去買。”郭橋說。

“你會吧？”郭母質疑地看著兒子。

郭橋笑道：“當然會。平時我在外面，東西還都是我自己買的，不信你問曹駿。”

曹駿一邊吃飯一邊點頭：“對，對，郭橋很能幹的，又會賺錢又會持家。”

郭母笑瞇瞇的：“那好，你明天去買吧。”

吃飯的只有他們四個人，楊志軍送他們回來就回自己家去了。四人一人坐一向，郭母感嘆說：“今年過年終於多了個人。這過年啊，還是要人多熱鬧一些才有意思。”

郭父說：“等橋橋結婚生了孩子就更熱鬧了。”

郭橋聽見這話，悄悄地看了一眼曹駿，發現曹駿也在偷眼看他，他笑了一下：“孩子還早呢，過幾年再說。”

郭母說：“要盡快啊，我和你爸都想抱孫子了。”

郭橋有些為難地笑了笑，沒有再接腔。

郭母扭頭看向曹駿：“小曹你不回去不過年沒關系嗎？”

曹駿撒了個謊：“他們都去外面旅游過年了，不在家。”

“你們家真新派。不在家過年也好，省得煮飯做菜。”郭母笑著說。

吃完飯，一家人轉移到了樓上，郭母將火盆加上木炭，又端到樓上來。郭橋準備明天去買個電熱扇，這樣就不用端著火盆跑上跑下了，也更幹凈一些。

郭父拄著拐杖，一步一步地挪著，郭橋和曹駿要扶他，他說：“不用，我自己能走，也要鍛煉一下，天天躺著，人都僵硬了。”

郭父進了屋，看了一下樓梯，又看看自己的房間，準備回屋去，郭橋問：“爸，您想上去看會兒電視嗎？”

郭父看了一會兒，說：“算了，難得爬樓。”

“我背您上去好了，然後再背您下來。”郭橋說著半蹲在父親身前。

郭父看了一下兒子寬厚的背，猶豫了三秒，然後趴了上去。郭橋起身，將父親背在背上，就像他小時候背著自己一樣，父親比自己想象的要輕不少，體重頂多只有一百來斤了，這段時間受了太多的罪，又有太多的擔心，居然瘦成這樣了。

“爸，您瘦了。”郭橋背著父親，一步一步穩當地往上走。曹駿跟在他們父子後面，看著這個畫面，不知怎麽就覺得鼻子酸酸的，心頭暖暖的。

郭父輕笑了一下：“年紀大了，是要瘦一點好。”

“您別憂心太重了，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，以後慢慢就好起來了。”郭橋說。

“好。”

曹駿在後面說：“叔叔，等您好了，讓郭橋接你去C市去看看。”

郭父笑著說：“好。”

這天晚上，郭橋和曹駿難得清閑，津津有味陪著二老看肥皂劇，肥皂劇漏洞百出，橋段又雷又囧，看得酸爽酸爽的，牙根都快要倒了。

郭父身體不好，精神也不濟，看了個把小時，就坐不住了，郭橋又將父親背到樓下去休息：“爸，要不您就住樓上吧，樓上也有廁所，不用經常下樓。”

郭父說：“不方便，我要吃飯什麽的，上下樓麻煩。”

郭橋不再說什麽，決定去買個電視機回來，放在父親房間裏，這樣就能看電視打發時間了。

郭母見丈夫下樓睡了，便對郭橋和曹駿說：“你們洗洗睡吧。小曹，我就沒有另外再給你鋪床，你和橋橋一起睡，沒得關系吧？”

曹駿巴不得這樣，趕緊說：“沒關系，沒關系，阿姨，我跟郭橋一起睡就好了，免得您還要收拾。”

郭母笑著點頭：“好，那我下去睡了，你們早點休息。”

家裏沒有空調，被窩裏也是冷冰冰的，曹駿先洗了澡，已經在被窩裏等著郭橋了，郭橋關門的時候，想了一下，還是沒有反鎖。他掀開被子，鉆進了被窩，曹駿趕緊移過來抱住他。

郭橋小聲地說：“別挨得太近了，我沒鎖門。”

曹駿說：“怎麽不鎖？”

“鎖了怕我媽起疑心，她早上可能起得早，會來喊我們起床。”

曹駿哭笑不得：“她會進來看？那萬一你睡著了不自覺睡到我懷裏來了，被你媽正好進來看見了，那怎麽辦？”

郭橋想了想：“對啊。我去把門反鎖上算了，早上不能睡懶覺了，要早點起來。”說完趕緊下床去鎖門。

再上來的時候，曹駿跟個八爪魚一樣將郭橋纏在自己懷裏，蹭著他的脖子，親吻著他的臉頰：“你家裏真舒服。”

郭橋的手習慣性地放在曹駿腰上：“那還用說，家裏不舒服還有哪裏舒服，在外頭累死累活，總有個地方可以放心休息。”

曹駿埋在郭橋頸間：“嗯，我以前沒有，現在有了。”想起那些一個人打拼的日子，回到家後一個人面對寂寞的墻壁，有了成績無人分享，有了辛酸無人慰藉，人生還真是夠荒涼的，現在好了，總算有這樣一個人了。他將郭橋抱緊了。

郭橋說：“別摟太緊了，松點，喘不過氣了。今天忙了一天，累死了，睡吧。”

“嗯。晚安！”曹駿親親他的耳朵，閉上眼睛開始睡覺。

鄉下的夜分外寧靜，窗簾沒有拉上，外面漆黑一片，沒有任何光線，不是晴天，自然也就沒有星光，這種純粹的夜大概只有遠離城市才能享受得到。曹駿一輩子生活在城市，這種體驗少之又少，所以感覺異常好。

“郭橋，你家的夜好安靜。”曹駿如呢喃一般在郭橋耳邊說。

“嗯，所以我喜歡每年都回家來住一陣，覺得心靜。”郭橋也沒睡著。

“以後帶上我，我也喜歡這兒。”曹駿說。

“好。”

黑夜中，曹駿摸著郭橋的臉，攫住了郭橋的唇，深深吻了下去。一吻畢，兩人都有點氣喘籲籲的，郭橋喘著氣說：“好端端的怎麽又發情了。”

曹駿舔著郭橋的唇說：“這是白天幹活的犒賞，差點忘了。”

郭橋勾起嘴角，這家夥真是時刻都惦記著這事，動了一下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，兩人相擁而睡。

寒夜偶爾的狗吠，清晨清脆的雞啼和鳥鳴，就是鄉下最純粹的自然音律。沒有空調，室內外溫度都差不多，怎一個冷字了得，只有被窩裏是暖烘烘的。一夜過後，郭橋果然如八爪魚一般抱住了曹駿，兩人纏得難解難分，幸虧曹駿提出鎖門了，萬一給郭母看見了，那還用掩飾嗎，一覽無餘啊。

鬧鐘調的是七點半，這還是頭一回回到家後還調鬧鐘的，沒辦法，怕睡過頭郭母來催人吃飯。曹駿伸出胳膊，將手機拿過來，鬧鐘關掉，擡手揉了揉郭橋的腦袋：“起來了。”

郭橋睜開一條眼縫，然後又合上了，曹駿只好自己起來，這樣郭橋就可以多睡會兒了，怎麽睡也不怕被他媽看見了。

懷裏的那個人起身了，郭橋瞇著眼說：“還早，再睡會兒。”

“你睡吧，我起來。”曹駿將衣服那著一件件套好，衣服也是冷冰冰的，起床真痛苦，“要不在家裏裝空調吧？”

郭橋閉著眼說：“我自己回家住不了幾天。我媽怕浪費電，估計買了也不會用。”

“買個可制冷可制熱的，給你爸媽用，夏天的時候也能派上用場。”曹駿說。

郭橋嗯了一聲：“上午去街上看看。”

曹駿起來洗漱，然後下樓，郭父還在床上沒有起來，早上溫度低，他一般都起得遲。郭母已經起來了，正在後面餵兔子，家裏貓狗們圍在她的腳邊打轉。郭母將幹了的紅薯藤放進兔籠裏，曹駿有些詫異：“阿姨，你給兔子吃什麽？”

郭母扭頭看著曹駿：“小曹起來了啊，不睡了？”

曹駿說：“平時這個點也該起來了。兔子也吃幹草？”

“嗯，現在草比較少，幹的濕的搭配著餵。這是秋天裏曬幹的紅薯藤，兔子還挺喜歡吃的。”郭母說，“郭橋起來了沒有？”

曹駿說：“應該也起來了。”

“那我去給你們下米粉。”郭母餵好兔子，準備往廚房裏去。

“不著急阿姨，等郭橋和叔叔起來一起就好。”曹駿連忙說。

郭母略有些尷尬地笑道：“回到家了，郭橋這孩子就偷懶了。平時在公司上班勤不勤快？”

“很勤快，他工作非常認真負責，這都放假了，就讓他休息一下沒關系。”曹駿也願意讓他睡懶覺。

郭母拿起笤帚，開始打掃後院：“小曹你進屋去坐吧。”

曹駿站在兔舍前看兔子吃草：“沒事，我看會兒兔子。”

過了十幾分鐘，郭橋才從屋裏出來，一邊還伸著懶腰，郭母放下笤帚去做飯，郭橋去服侍他爸起床。

吃過早飯，郭橋將摩托車推出來，用一塊布擦了一下：“媽，我上街去辦年貨。”摩托車是他們這邊家家戶戶都有的代步工具。

郭母說：“你買年貨搭車去吧，騎車不冷啊，而且買了東西，摩托車也不好拿。”

“沒事，到時候我包個車送回來就成。走了啊。”說完跨上車，沖曹駿擺頭，“上來。”

曹駿長腿一跨，就上了車後座，雙手扶住郭橋的腰：“好了。”

郭橋發動車子，一溜煙開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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